鲁先圣文化散文:弘一大师,一轮圆月耀天心
2020-06-03 14: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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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圆月耀天心/鲁先圣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这首苍凉悠远、意境深邃的别离诗,多年以来被人们广为传唱。对于今天的人们来说,大约不知道这竟是弘一法师李叔同的代表作。

    通常情况下,我们想象中的得道高僧,一般都是鹤发童颜的耄耋老人。以弘一法师近一个世纪以来的地位,无论是其在众多学科中的巨大成就,还是佛学界的崇高建树,他在人们的心目中,自然也是一位高寿的老人。可是,事实上,弘一法师1880年出生,1942年圆寂于泉州,他在人世间仅仅活了63岁。

     63岁的年龄并不算老,这个年龄,恰恰是做学问的人最出成就的年龄。但是,弘一法师,就在这个年龄上,皈依自心,超然尘外,圆寂而去。然而,对于杰出的弘一法师来说,这63年的时光已经足够,他为世人留下的精神财富已经让我们咀嚼不尽。

    他是“二十文章惊海内”的大师,集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于一身,在多个领域开中华灿烂文化艺术之先河。他把中国古代的书法艺术推向了极至,“朴拙圆满,浑若天成”,鲁迅、郭沫若等现代文化名人以得到大师一幅字为无尚荣耀。他也是中国第一个开创裸体写生的教师。赵朴初先生评价大师的一生为:"无尽奇珍供世眼,一轮圆月耀天心。"他苦心向佛,过午不食,精研律学,弘扬佛法,普渡众生出苦海,被佛门弟子奉为律宗第十一代世祖。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他是中国绚丽至极归于平淡的典型人物。

    作为高僧书法,弘一法师与历史上的一些僧人艺术家截然不同,比如智永和怀素,尽管同样是身披袈裟,但似乎他们的一生并未以坚定的佛教信仰和恳切实际的佛教修行为目的,他们不过是寄身于禅院的艺术家,“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知”,是艺术家的气质与浪漫。八大山人笔下的白眼八哥形象,透露的是讽刺的意味,画作是个人的精神发泄,入世而不超然。弘一法师则不同,逃禅来得彻底,他皈依自心,超然尘外,要为律宗的即修为佛而献身,是纯粹的佛教大家。

    弘一法师在致许晦庐的一封信中曾说:“朽人剃染已来二十余年,于文艺不复措意。世典亦云:‘士先器识而后文艺’,况乎出家离俗之侣;朽人昔尝诫人云,‘应使文艺以人传,不可人以文艺传’,即此义也。”修身重于修艺,修艺赖于修身,他在自己的一生中,将人生、艺术、禅修统一起来,他的书法在心灵升华的同时亦得到了升华。叶圣陶在谈弘一晚年书法时说:“弘一法师近几年的书法,有人说近于晋人。但是,摹仿的哪一家实在说不出。我不懂书法,然而极喜欢他的字。若问他的字为什么使我喜欢,我只能直觉地回答,因为它蕴藉有味。就全幅看,好比一位温良谦恭的君子,不亢不卑,和颜悦色,在那里从容论道。毫不矜才使气,功夫在笔墨之外,所以越看越有味。”这段话准确地说出了弘一书法的至真境界。

    在他39岁的时候,他在诸多艺术领域中都达到了极高的成就,他已经成为20世纪初期中国艺术界的泰斗,但就是这个时候,他突然剃度出家了。但他就是在短短的39年之间,其诸方面的卓越成就,已经让世人瞩目。他是中国第一个话剧团体“春柳社”的主要成员。1907年春节演出的那扯《茶花女》,是国人上演的第一部话剧,李叔同在剧中扮演女主角玛格丽特。后来,他还曾主演《黑奴吁天录》和独幕剧《生相怜》、《画家与其妹》。他的演出在社会上反响极大。他的戏剧活动虽如星光一闪,却照亮了中国话剧发展的道路,开启了中国话剧的帷幕。特别是在话剧的布景设计、化妆、服装、道具、灯光等许多艺术方面,更是起到了开风气之先的启蒙作用。

   国内最早从事乐歌创作取得丰硕成果并有深远影响的人,非李叔同莫属,他是作词、作曲的大家。他主编了中国第一本音乐期刊《音乐小杂志》。国内第一个用五线谱作曲的也是他。他在国内最早推广西方“音乐之王”钢琴,在浙江一师讲解和声、对位,是西方乐理传入中国的第一人,还是“学堂乐歌”的最早推动者之一。1905年他编辑出版的《国学唱歌集》,被当时的中小学取为教材。

    中国最早介绍西洋画知识,第一个聘用裸体模特教学的人,也是李叔同。他同夏丏尊共同编辑了《木刻版画集》,是中国现代版画艺术的最早创作者和倡导者。他广泛引进西方的美术派别和艺术思潮,组织西洋画研究会,其撰写的《西洋美术史》、《欧洲文学之概观》、《石膏模型用法》等著述,皆创下同时期国人研究之第一。他在学校美术课中不遗余力地介绍西方美术发展史和代表性画家,使中国美术家第一次全面系统地了解了世界美术大观。作为艺术教育家,他在浙江一师授课采用现代教育法,培养出丰子恺、潘天寿、刘质平、吴梦非等一批负有盛名的画家、音乐家。

    他的篆刻独树一帜。他早年治印从秦汉入手,兼攻浙派。35岁那年入“西泠印社”。39岁在杭州虎跑定慧寺出家前,将平生篆刻作品和藏印赠与“西泠印社”。该社为之筑“印冢”并立碑以记其事。其诗词在近代中国文学史上同样占有一席之地。出家前夕,他将1900—1907年间的20多首诗词自成书卷。其中就有《留别祖国并呈同学诸子》、《哀国民之心死》等不少值得称道的佳作,表现了作者对国家命运和民生疾苦的深切关注。出家前的五六年间,他还有30余首歌词问世。这些作品,通过艺术的手法表达了人们在相同境遇中大都会发生的思想情绪,曾经风靡一时,成为经久不衰的传世之作。

    从文化艺术巨匠转而皈依佛门,在风花雪月的杭州避世而居,潜心佛法,他远离了世间的爱恨,跳出了世间的名利,领悟出许多常人无法企及的心得。对于他的演讲稿与辑录的处世格言,梁实秋、林语堂等都认为是“一字千金,值得所有人慢慢阅读、慢慢体味,用一生的时间静静领悟”。

    天妒英才。这样一个杰出的通才奇才艺术家,他在人世间已经难以寻找到可以对话的知音。39岁,一个风华正茂的年龄,他毅然剃度出尘。入了佛门净地的弘一,与人世间断然决绝。与他有过刻骨爱恋的日籍夫人福基伤心欲绝地携幼子千里迢迢赶到灵隐寺见他,他竟然连庙门都不开。福基悲伤无奈地责问:“慈悲对世人,为何独独伤我?”可是佛门有幸,因为他原是个对任何事情,除非不做,做就要做得认真彻底的人。做了和尚,在佛学思想方面,自然就得独树一帜。他为振兴律学,不畏艰难,深入研修,潜心戒律,著书说法,实践躬行,成为近世佛教界倍受尊敬的律宗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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